“八仙过海” 一一寿山石鸡油黄田黄冻上篆刻的“正气歌”

　　在著名收藏家庄洪海先生的众多藏品中，有一套八枚明末大书画家、出版家、篆刻家胡正言的传世作品《八仙过海》印章。

　　这套使用号称石材中的极品的寿山石鸡油黄田黄冻创作的印章，从胡正言的平生和他通过这套作品所表达的精神，可以看出，《八仙过海》，堪称是在极品玉石上箓刻的正气歌！

　　胡正言（1583—1674），字曰从，号十竹，安徽休宁人。他出生的年代，真是一个多事之秋。明朝末年，清朝初年，社会变革动乱之极。他享年91岁。三分之二的人生（六十一年）在明朝度过，三分之一的人生（三十年）是处在清朝统治的时代。

　　可是，他却一直生活在明朝的社会环境中。郭沫若先生在《郑成功》中赞郑成功：“半身浪迹天涯遍，十年未改汉衣冠。”请看胡正言的服饰，堂堂明代官服,他可说是“卅年未改汉衣冠！”

　　这种说法，并非“举逸民”。满清入主中原，明朝的灭亡认真说并不好就规定在三百七十六年前的甲申（1644）年。甲申三月十九日崇祯蒙难之后，还有南京的弘光，福州的隆武，肇庆的永历，直至前清康熙元年（1662年）永历帝为清吏所杀，再经历了一十八年。继而在台湾的郑克塽一直使用永历年号，直至1683年降清，才能算作明王朝的最后终止。从1644年到1683年，长达三十九年。这样，胡正言的后半生三十年，便是涵盖在明代遗荫之下度过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明代的艺术家。除了在时间上有交集，他同清代是不沾边的。

　　中国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最高统治阶层的民族转换，最典型的是元取代宋，统治者由蒙族取代汉族和清取代明，统治者由滿族取代汉族。前朝的有识之士大有反抗志向者，他们在历史上都受到彰显和推崇。

　　因为后来的统治者都是游牧民族，他们所具备的都是游牧文化，远远落后于前朝的农耕文化。他们对国家的统治便带着非常的民族狭隘性。前朝志士的反杭，贯穿了其统治的全程。而这些仁人志士的代表，便是民族英雄。如宋朝文天祥、明朝史可法等即是最最典型的代表人物。

　　本文谈到的胡正言也正是这样的仁人志士！

　　1644年，当清兵入关后，崇祯皇帝煤山自尽。胡正言在崇祯时期曾授职于翰林院，尚未赴任，清兵即攻入北京，福王朱由崧仓惶南逃，竟将大明朝国玺遗失。福王在金陵建立南明弘光小朝廷后，经吏部左侍郎吕大器推荐，胡正言精心镌刻了龙文螭纽的国玺御宝，並被授武英殿中书舍人。

　　后来，他辞官隐居在南京鸡笼山侧，屋前种十余竿竹，命室名为“十竹斋”，足不出户，潜心研究制墨、造纸、篆刻刊书。他并没有消沉，而是在中华文明的艺术领域内奋斗。

　　时代进入清代后，胡正言曾参加以太仓人张溥为首的反清复明组织——“复社”，并以“胜国遗民”自居，跋文中虽冠顺治年号，但仍署“前中书舍人”衔，以示无贰志。

　　当然，隐居生涯是寂寞的，心情也十分沉重，正如顾梦游在《胡曰从中翰七十》一诗中云：“朝市由来多隐情，老思逃世未逃名；不将金马重寻梦，为感铜驼只掩荆。”十竹斋既是他的“隐阁”，更是他专心从事艺术探索、精研雕刻印刷的作坊。

　　更值得一说的是，在胡正言的的晚年，他同著名反清志士吕留良的一段短暂交往。

　　1673年（癸丑），清康熙十二年。胡正言九十岁。是年春。吕留良至金陵，拜见胡正言老人。

　　吕留良，字用晦，号晚村，浙江桐乡人，明亡后，散家财结客，图谋恢复。事败，家居授徒。不受清廷举荐。后削发为僧，名耐可。死后为文字狱株连。毁墓戮尸。

　　《名家诗永》卷九《吕留良诗》载《曰从老人留饮，今年正九十》诗曰：“盛世恨不见，得见盛世人。如见盛世焉，君有九十亲。生逢神庙间，貌古性亦淳。海宇忘兵革，冠佩何彬彬。当时不知好，今忆真天神。三十后少年，语之笑且嗔。一家自相传，别作江南春。爬搔进鸡黍，揖客同其醇。我闻洪武初，尚遗德佑民。江山既澄霁，景物还新鲜。扶持鹤发翁，狂笑湿沙巾。”

　　1674年（甲寅），清康熙十三年，九十一岁的胡正言，无疾而终。老人去了另一个世界。终于走下了“足不履地者三十年”的小楼。另一个世界也有五彩缤纷，绚丽多姿的雕版水印乎？

　　胡正言的一身，充满了正气。这是同文天祥、史可法的正气一致的，是同气相求、一脉相承的，浩然于中华历史之中。

　　当然，如果橫枪跨马上战场，慷慨激烈赴刑场，名垂青史，是非常值得颂扬的。可是，胡正言一介文人，在当时无奈的劣境和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满怀正气，埋头苦干，寄情于宏扬中华文化、艺术，竭尽毕生智慧和精力。

　　胡正言的艺术成就是可圈可点的。

　　胡正言曾同名刻工汪楷等合作创制《十竹斋书画谱》、《十竹斋笺谱》外，还著有《尚书孝经讲义》、《书法必《十竹斋画谱》稽》、《竹斋雪鸿散迹》及《说文字原》一卷、《六书正讹》五卷、《古文六书统要》二卷。

　　他的印刷品代表作有：

　　自创“饾版”，“拱花”套印技法，印制的《十竹斋画谱》、《十竹斋笺谱》，开创了古代套色版画的先河。

　　1、《十竹斋画谱》属于画册性质，兼有收录名画讲授画法供人们鉴赏和临摹的功能。分为《书画谱》、《墨华谱》、《果谱》、《十竹斋画谱》、《翎毛谱》、《兰谱》、《竹谱》、《梅谱》、《石谱》等八大类，收入他本人的绘画作品和复制古人及明代的名作三十家。每谱中大约有40幅左右的画，每幅都配有书法极佳的题词和诗，总共180幅画和140件书法作品。

　　2、胡正言主持印刷的另一部书是《十竹斋笺谱》，大约在《十竹斋书画谱》的印刷工作即将完成时，即开始了《笺谱》的刻版，于崇祯甲申年（公元1644年）全部完成刻印工作。《笺谱》比《书画谱》更为精致艳丽，受到了很高评价。值得一提的是胡正言在《笺谱》的印刷中，使用了他首创的”拱花“印刷技术，这也是印刷史上的不朽作品。胡正言的《十竹斋笺谱》中第一次运用了“拱花”技术的印刷方法。这一技术就是中国印刷术的又一发明，给印刷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迄今还常为业内人士津津乐道。

　　他的篆刻成就，主要受何震印风的影响,亦从古印中汲取养份。他取法何震平实一路,并参己意,有自己面目。

　　豪放虽不及何雪渔,但刀法圆润,下为：笔禅墨韻不激不厉,平正工稳,气息纯朴,具有自然和谐之美。吴奇在《印存初览》的序言中评曰:“……奇不欲怪,委曲不欲忸怩,古朴不欲矜饰,是亦余所心折者矣。余尝谓藏锋敛锷,其不可及处,全在精笔禅墨韵印神,此汉印之妙也。何必糜蚀残驳,宛出土中,然后曰为秦汉。”钱应金在《印存》中云:“胡正言参用文、何之意而直追秦、汉之遗。”胡氏的印作在当时名声显赫,时人竞相求之,有:“游白门者,不得先生一篆,则必耻以为欠事”的流传。

　　胡正言印作技法娴熟,得心应手,形态端凝,气韵生动,备受同行推崇。这与他多方面的修养不无关系。正如钱应金所言:“先生善隶书,旁及翎毛、竹石、兰卉、靡不博极,其致而以篆学专门,无怪其谱传博雅简精工也。”著有《印存初集》、《胡氏篆草》、《胡氏篆草二集》。

　　庄洪海先生收藏的这套胡正言《八仙过海》篆刻印章，就是他刊石代表之作。

　　请看，胡正言《八仙过海》篆刻印章上雕刻的八仙：

　　请看，胡正言《八仙过海》篆刻印章上雕刻的印文：

　　大好山水中人大吉祥富贵昌

　　八仙过海的故事，在我国可说是家喻户晓。胡正言用这个民间故事的主人公来作为他篆刻雕塑的主题，就使他的创作能得到广众的乐见，同时能很好的接收到他们的品评。请看这八个仙人，形象各具特色，栩栩如生，跃然美石之上。

　　“文如其人”、“艺如其人”，当然，“字”亦“如其人”。请看胡正言在八仙印章中镌刻的文字和它们的寓意。

　　八仙印章中镌刻有以下印文：

　　1.小桥流水人家一一这是尽人皆知的元代剧作家马致远在《天沙净·秋思》中的名句。字面的意义简单明暸，却描写出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环境美景。胡正言其实是在说，这就是他在明亡后寄居处的十竹斋的景致。他就是居住在这里的“足不履地者三十年”的小楼上埋头自己的文创事业，默默地奉献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心，安度余生。

　　2.未到头时皆梦一一这句话的意思是：大红大紫，到头来一切都是梦。“大红大紫”，一般是指功名利禄，过分追求它，最终都是梦想。这句话是告诫人们，人生还是踏踏实实、平平淡淡的度过为好。”

　　3.人生那有闲时一一这是一句励志的语句。表明了胡正言是努力埋头于中华文化的海洋中奋斗着。

　　人类的最高理想，应该是人人都有闲暇，于必须的工作之余还能有闲暇去做人，有闲暇去做人的工作，去享受人的生活。应该希望人人都能属于有闲阶级，人在有闲时候，才最像是一个人。

　　当然，这只是理想而已。仁人志士们却真是忙碌而无闲。他们要为自己伟大理想和崇高事业去拚搏奋斗。

　　4.不知老之将至一一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名句。胡正言一字不易，表白了自已在前进路上的坚定信心。那就是表明自己像鲁迅先生所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忘掉一切，努力奋斗就是了，何懼岁月摧人老！

　　5.千金难买身闲一一在元代，有一位叫中峰明本的禅师，写了一首《千金难买一身闲》：“千金难买一身闲，谁肯将身入闹篮？寄语满城诸宰官，铁枷自有爱人担。”这首诗的意思是：再多的财富也买不到一身清闲，有哪个看透的人肯把自己推入红尘的火坑呢？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这些做官的人说，令人讨厌的枷锁自然就有你们这些喜欢的人担在身上！胡正言用这个诗句，就完全切合中峰明本禅师诗的本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6.山阴道上行者一一该印文出自宋人赵与沔《咏群玉山》，全诗为：“一山几台观，群玉锡佳名。迁客品题处，高人燕坐清。池荒欠溶漾，石瘦尽峥嵘。怪怪奇奇处，山阴道上行。”诗的大意是游群玉山，观赏山景奇石，诗意浅显，语言质朴。不管是诗人亲近自然山水，还是山水钟情于诗人行走在隐天蔽日、怪石嶙峋的古道上，那种悠闲忘情的乐趣，总是令人流连忘返。胡正言采用“山阴道上行”，胡正言在这句诗末加上“者”字。如此一来，艺术甘于寂寞之意油然而生。用作闲章，贴切。其实，艺术之道没有平坦大道，也无捷径可走，如同登山探险，风光无限好，总在险峰处。后来，清末明初的篆刻大家吴昌硕也原封不动的用上胡正言使用过的这六个字刻了印章，须知胡正言在前，早了他两百多年。借诗表悥，借前人的诗句，加上个“者”字，自己嵌进去，让意境，表现出来了。

　　7.大好山水中人一一“大好山水”，是“大好山河”演变而来，即指无限美好的祖国国土，虽是满族统治，“国破山河在”（杜甫诗句），胡正言以此表明他是“不二志”的“大好山水中人”，与什么朝代无干！

　　8.大吉祥富贵昌一一这句应该这样读：“大吉，祥；富贵，昌!”意思是：“有大的吉利，就会得到祥和、如意；富有、尊贵，必然会繁荣昌盛。”胡正言这句印文表明了，只要自己努力了，定会“祥”、“昌”，有大好的结果。

　　我以为，把胡正言在《八仙过海》的八条印文，联接起来，就清淅、完整的表达了他的生活现实和思想境界。请看：

　　这仿佛是胡正言在“自白”：我住在“小桥流水人家”，“朱到头时皆梦”。“人生那有闲时”，我“不知老之将至”。“千金难买身闲”，我是“山阴道上行者”。我这祖国“大好山水中人”，我将“大吉祥富贵昌”！

　　这段话用白话文翻译出来就是：我住在小桥流水人家，不求大红大紫、富贵功名，这些到头来都是一场梦。人生那有闲暇的时候，我努力工作，不怕老之将至。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我是崎岖道上的艰难行路人，前行在祖国山水之中。由于我的努力，我将祥和昌盛！”

　　在这个“自白”的深处，我们联想到胡正言隨福王走南京，为南明弘光小王朝镌刻“龙文螭纽”国玺御宝；联想到他在入清后，参加反清复明组织“复社”，以“胜国遗民”自居，坚署“前中书舍人”示己不貮志；联想到他在暮年不拒同著名反清志士吕留良交往……他在满清统治下“卅年不履地”，“终生未改汉衣冠”！这些作为，表明了他脊梁的坚挺。因此，这组语句，不就是构成了一首宝石上的“正气歌”吗？！

　　鲁迅先生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见《鲁迅全集》第六卷《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92页。）

　　胡正言，正如上面鲁迅先生所说的，就是这种中华民族历史上“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人。在中国历史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像胡正言这样的堪称“中国的脊梁”的人，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深入研究古代艺术品，把他们彰显出来，让他们展现的精神发扬光大，籍以增强我们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无比自信心。正是这些胡正言们，成为了使我们中华民族5000年历史从未中断，中华文化不断地发展的重要因素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胡正言是被埋没了。人们大多只看到了他在艺术上的成就，没看到他所具备的高贵的人品和浩然的正气。我们研究胡正言，让我们看到他的一腔热血，满怀正气的正能量，这就是我们研究古代艺朮品所求得的对祖国的文化自信。

　　我们了解了《八仙过海》寿山石鸡油黄田黄冻制作的成套印章及其创作者的时代背景、人文历史价值。现在，我们又来看看，寿山石鸡油黄田黄冻的天然经济价值。

　　胡正言这套《八仙过海》印章古代雕塑箓刻艺术品为什么价值如此高昂？

　　1.这不是一般的田黄，而是田黄冻。田黄冻是田黄中的极品。

　　2.这种质地的玉材，世间极其稀少。

　　资料说：“田黄冻将成为金球最昂贵的石头”，“钻石的世界矿藏量都很大，世界各地年产量在1亿克拉左右，全世界钻石的储量已探明的储量大约有25亿克拉，中国探明的钻石储量亚洲第一，分布于几个省。而全世界出产田黄的产地只有福州市晋安区寿山村，只有十亩三分的面积，且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块能生产田黄的地方。这十亩三分地的田黄开采历史有千余年，目前政府已经用水泥封了仅有的二亩田黄产地。田黄有史以来全部的开采量加起来不到500公斤，所有田黄的买卖、交易、馈赠都只能在这500公斤的范围内进行。”

　　3.现今世上，田黄的价格非常昂贵，田黄冻的价格更加高昂。＂历史上早就有田黄‘易金三倍’之说，但从田黄雕瑞狮纸镇的成交来看，仅200克却拍出了4000多万元，每克田黄的价格达到了20多万元，是当下黄金的400倍。”

　　上面三条，仅仅是从田黄的高贵、世上田黄储量的稀罕和世上交流价格的高昂，谈冻黄作为玉的材质价值。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这八个冻黄古代艺术品的艺术价值和人文历史价值：

　　4.这套冻黄古代艺术品产生于清代早期，距今已有362年，历经清朝、民国，有较长的历史，真是难得。

　　5.八个印章，八个仙人，个个生气勃勃、栩栩如生。它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明末雕刻艺术大师胡正言。这套罕见的艺术品，每个单个，都是难以寻得的艺术精品。

　　6.作为清代篆刻大师胡正言，还精心箓刻了这套美轮美奂的印章。印章上，刻有古代诗、文中的名句，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中的＂小桥流水人家＂等句子。

　　胡正言（1583—1674），他历经明、清两朝，享年91岁。这套传世之作，是他74岁时的作品。

　　7.这些古代冻黄艺术品，还可贵的是，它是八个完整的一套，难得！

　　8.这套古代艺术品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体态大。它並非小巧玲珑而是大气端庄。每个重量都在800克(一斤六两）左右。八个总重达6600克（一十三斤二两）。如果按上面讲到市面上已形成的拍卖价，每克20万元，到古代艺术品，其价值就应该是13.2亿元。若我们把这个价格缩小10倍，也值1.32亿元。价值也不菲。

　　习主席在《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中说：“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

　　我们对待古代文代艺术品，就是要坚决尊照习主席的指示办事，好好收藏、认真把玩、深入研究、不但要重视它本身具有的贵重的经济价值，更应发掘其蕴藏在这些宝藏中的正气、正能量、用来滋养我们、强健我们的意志，把古代艺术品的收藏研究工作搞得更好。

　　【本文使用的胡正言刊石的照片均为重庆简德道艺朮品有限公司提供。特此致谢！】

　　曾爱兵

　　2020.09.27—10.10.

　　写于重庆＂淑德书厅＂